罹患乳癌的婆婆,因為要施打標靶藥物,可是這個藥物施打一年費用高達一百萬,健保局只給付癌細胞轉移淋巴以及轉移其它器官的病人。
婆婆癌細胞已轉移肺、肝、骨頭,符合健保給付。醫生幫她申請了半年的標靶治療,半年結束後,她的癌細胞已經縮小很多,身體狀況也好許多。
醫生再次幫她申請下半年的治療,可是卻被健保局打了回票,因為她的狀況有改善,必須自費。
五十多萬的醫療費用,是一筆龐大的支出,再加上之前已經自費了一些藥物,對我們而言,實在是一大負擔。醫院的癌症管理師表示,願意再次幫我們送件到健保局,我們不用太擔心。
當時正值農曆年期間,每當有親朋好友來訪,婆婆就開始抱怨這件事給他們聽,悲觀地認為我們必須花一大筆錢,以及她罹患癌拖累家庭經濟的一些話。原本開開心心來拜年的親友也跟著心情沉重。
當這些抱怨的話一直反覆多次後,家裡都瀰漫著低氣壓。
有一天,我告訴婆婆:「很多事情還沒拍案決定,我們不要太早下定論,醫院願意幫我們再次申請標靶藥物,當然希望健保局能通過,所以我們不能唱衰它,一定要有信心。萬一健保局沒通過,我們這些子女想盡辦法也要籌出這筆錢,讓妳做完整個療程。」
當我說這些話時,是面帶微笑,充滿感情的。
這些話婆婆聽入耳了,也影響了她的觀念。
下次,有客人來問起婆婆的病情時,婆婆告訴他們:「以前因為癌細胞蔓延到骨頭,壓到神經,腳都不能走路,現在做完治療,已經好很多了。」
客人也開心地要婆婆再加油。
婆婆知道再多的抱怨也不能改變健保局的決定,只會影響每天的心情。
過完年後,我接到醫院管理師的電話,她告訴我:「又被健保局退件了。」不過這次她要我們去第一次檢查出乳癌,並作切片的醫院,調出所有病理資料,她願意再為我們送件。
一星期後,我們接到通知,健保局核准了。
這對我們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,我也感謝上蒼,我們遇到貴人,因為醫院管理師不厭其煩一直幫我們送件。
我堅真相信,不抱怨,好運會上門。
由於我每三個星期需陪婆婆到醫院的癌症中心治療,也認識了一些乳癌病友。
有一位穿著袈裟的比丘尼總是引人注目。
一般人的認知,會罹患乳癌,都是因為吃了高油、高熱量的食物,但是比丘尼吃素又清心寡慾,怎會罹癌?
如果以宗教觀點論,有些宗教團體會說罹癌的人,都是因為一些業障,必須佈施,多唸經書,才能化解這些因果。但比丘尼佈施、唸經不夠多嗎?
忍不住好奇心,有一天陪婆婆做化療時,我終於開口詢問她的病情。
她輕聲告訴我:「因為很年輕就出家了,覺得胸部有問題,又不好意思告訴旁人,甚至於看醫生,一直到腫瘤已經轉移了,才知道事態嚴重。」
因為婆婆固定打化療的時間和這位比丘尼一樣,而且每次施打藥物就須四個小時,所以我們常會在治療室閒聊。
有一次比丘尼告訴我,她實在撐不下去了,因為打化療實在很痛苦,她已經全身水腫得嚴重,而且藥物的副作用讓她回去都一直嘔吐,沒辦法吃下食物。
我們以婆婆的例子告訴她,只要撐過十四次化療,接下來的標靶治療會輕鬆許多,況且婆婆還是將近七十歲的人,婆婆都捱的過,相信比丘尼也能過完這一關。
但是比丘尼憂傷的說,她太痛苦了,想要告訴醫師她要放棄治療,反正在塵世間又無親人牽掛,所以可以走得超然。
佛經不是都勸人要愛惜生病嗎?可是就連受到宗教洗禮的比丘尼都很難面對病魔的苦痛,所以一般人真的要有很強的意志力,才能克服化療的種種副作用。
在癌症中心,還有一個年約六十多歲的病友洪太太讓我印象深刻。
洪太太說她剛知道罹患乳癌時,每天日夜哭泣,不知道人生將如何走下去。可是她的女兒一得知她的病情,居然沒安慰她,還說:「妳已經活了六十多歲,也足夠了。」
我不禁悄悄打量她身旁的女兒,只見她長髮飄逸,面容美麗,彷彿模特兒般的身材。我的心中暗自嘆息:「這麼美的女子,居然有這麼壞的心,不安慰媽媽就算了,還落井下石。」
沒想到洪太太的女兒開口說:「我五年前就罹患乳癌了。」
這一句話讓在場的人不禁瞠目結舌,因為她怎麼看都不像罹患癌症的病人。
她苦笑著說:「五年前我的乳房已經切除,當時我真的很不甘心,因為我才二十五歲,我的人生還有很多夢想未實現,可是我只能夠接受它,因為我必須用樂觀的心才能活下去,這個信念讓我又多活了五年。
現在媽媽也得了和我一樣的病,我最能知道她心裡的苦,這時所有安慰的話都沒用,只會讓病人自怨自哀。只有告訴她能活到六十多歲也足夠了,讓她早些面對現實,用樂觀態度面對未來的人生。」
洪太太的女兒另類話語,讓我不禁重新思量,我們不是病患,不能體會到施打化療藥物的痛苦,只有患過病的人才知道,要如何打開心中的結。
洪太太的女兒五年來,改變自己的人生態度,仍然追尋著自己的夢想。她令人著迷的光鮮亮麗的外表,陌生人根本不知道身體內部躲著吞噬健康的癌細胞。
誰說罹患癌症的人只能虛弱的一天過一天?也可以選擇自己想要過的每一天。
抱怨,只能讓自己和周遭的親友情緒更加低迷。唯有打開心結,樂觀的配合醫生治療,才能戰勝病魔,在所有事情並未定案前,都還有轉機,我們可以決定自己要過的每一天,是快樂?亦或哀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