孜孜不倦

本文參加中華民國康復之友聯盟  反污名徵文比賽 徵文佳作

鐵窗

吵雜聲已經遠離，我知道屋子只剩下我一個人。

動一動上了石膏的僵硬的雙腿，我吃力的坐了起來，吃著弟弟一小時前拿上來的便當。

咬著冷掉的炸雞腿，濃重的油垢味讓我食慾全無，我還是強迫自己必須吃完便當，免得媽媽又說我不會賺錢，只會糟蹋食物。

今天是妹妹大喜的日子，隔著冰冷鐵窗仰望藍天，我渴望像鳥兒一樣飛翔，跟隨著新娘車，看看妹妹當新娘的美麗模樣，也想知道妹婿長得俊不俊，家住何方？

我好想出席她的婚禮。但媽媽拒絕我，說我只會給她出亂子，萬一在餐廳失控，男方親友就知道有我這個精神病的姊姊，那會讓妹妹在夫家抬不起頭。

妹妹妳可記得，我們讀國中時，曾經分享著女孩的嬌羞心事，如今這一切都已遠離。我無法進入妳的世界，妳看我的眼神是如此陌生，對我的言語是如此鄙夷。

我剛開始生病時，妳總是陪著我到處求醫，也到各地廟宇祈福。可是久而久之，妳失去了耐性，說我不願意配合。

不是我故意不吃藥，而是吃完藥總讓我整天昏昏沉沉，精神無法集中，讓我白天持續在床上睡著。夜晚，我總聽到窗外有人呼喚我，是幽靈或魔鬼，那低沉的嗓音讓我躲在棉被發抖。

我告訴醫生，她不以為意，說那是我的幻聽和幻想，只要吃藥就會改善。但是晚上蠱惑之聲依舊存在。當我鼓起勇氣走到窗口想驅趕它，一不留神從窗口摔下，造成雙腿骨折。

出院後，我的房間窗口多了鐵窗，我的自由似乎離我更遠了。

有多久，我沒自由自在的一個人逛街，是半年？一年？或更久？當發生那件事後，我就被禁足了。

那是秋意盎然的午后，我在連鎖速食店享用兒童餐，餐盤上的逗趣廣告DM，讓我不由自主大聲朗誦。

我發現周遭聲音靜止了，用餐客人都盯著我看，可是我一抬頭，他們趕緊迴避我的目光。有一個小女孩對我甜甜笑著，我朝她走過去，想將餐點附贈的玩具送給她。

當我伸出手，小女孩的媽媽就大聲尖叫，用洋傘狂打我的手，並罵我——神經病。我的手和心都刺痛著，屈辱讓我不由自主反擊她。

小女孩的媽媽受傷了，她堅持對我提出告訴。可是，是她先攻擊我的，這事卻沒人相信。『精神病患者等於危險人物』，這是世俗之人為我們貼的標籤。

透過調解委員會，我們請里長達成和解。里長一直以我罹患精神病，請求對方原諒。盛氣凌人的她臨走前，怒罵我的家人：「精神有問題，就該把她送去療養院，不是像個不定時炸彈，到處製造問題。」

雖然我生病了，但不代表我不會思考。『精神病』這三個字不是我做錯事的附身符，況且我要求真理，請求店家調閱當天監視器，卻被當成無理取鬧。

我家的經濟並不寬裕，只能讓我關在家裏調養。媽媽說她年紀大了，不能再經過一次驚嚇，並要我清醒些，不要成為弟弟和妹妹的包袱。

我的淚水總是不由自主的落下，我也希望我病並能快點好起來，不要造成家人的負擔。

鐵窗，封閉了我的生活，保護著我不會受到傷害，也讓我學會堅強。唯有努力康復，我才能打開它，重回陽光下，享受自由的生活。